好久不見了。

 

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。

現在想起來都令人懷念。

雖然不一定記得最近的事,也常常忘記眼鏡擺在哪裡,但是那段過去——和你一起度過的短短三個月——即使粉身碎骨也不會遺忘吧。

因為那是已經被深深刻在靈魂上、對你、無藥可救的愛戀。


「家康。你會討厭這樣的我嗎?」

「怎麼可能。」

「我之前就這樣想了,話講一半會被誤會的。」

「只要妳了解,無妨。」

「謝謝。」

茜半躺在家康懷裡,眼睛已經看不太清楚了。不過她知道,現在世界是萬物甦醒的春季,院子裡的櫻花也有幾顆花苞綻開了。


——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——


家康微微收緊手臂,眼神裡滿是憐愛。

「對了,你那時候還對我用敬語敬稱,真的太有趣了。」

「別說了。」

他紅著臉別過頭,一隻手矇住茜的雙眼。

「家康,我看不到了。」

「誰叫妳取笑我,這是懲罰。」

和眼睛一樣變得遲鈍的耳朵,只能聽見模糊的輪廓。但只有家康的聲音絕對不會認錯。

聽見刻意拉長的嗓音,現在已經不像以前會害羞得不能自己,但心跳還是稍稍加快了速度。


——還以為是做夢。如果是的話還真不想起來——


「本來還想你真是太過份了,竟然沒有認出我。」

吃力地提起雙手抓住家康遮蔽自己視線的手。從微啟的拉門縫看見哇沙米開心地跳來跳去。

「還記得妳總是溫柔地摸哇沙米的頭,說牠是乖孩子。妳就是太寵牠了。」

「乖孩子就是拿來寵的。」

茜仰頭對上家康的視線,已經不會閃躲了。

「妳希望我寵妳嗎?」

「不對吧,以現在的狀況來說,肯定是我寵你比較對吧。」

兩人十指交扣,茜的手不安分地使力,再放開。家康想起她曾說過,這樣輕柔的觸碰讓人安心。

「乖孩子、乖孩子。」

茜用空著的那隻手輕拍家康的小手臂。

「對我來說,妳一直都是小孩子。」

「就算我是現在這個樣子?」

家康沒有回答。但是茜知道他輕輕點了點頭。

「怎麼了?」

「有點想睡了。人老了啊,就是控制不住。可是又有點不想睡。」

「看,果然是小孩子呢。」

家康雙手使力,讓茜好好調整到一個舒適的姿勢。像安撫幼子一樣,輕聲細語。

「家康。你還記得嗎?」

「嗯。」

兩人的默契早就好到,不說清楚也能明白。

「我曾經說過,所謂幸福……」

花落。

「就是我將一半的心給了妳,妳也如此的話、即使哪一方先離開了,被留下的人還是能夠擁有一顆完整的心……」

而人終將逝去。

「好好活下去——」

家康感覺到茜在顫抖,於是輕拍著她的肩頭讓她安心。他把她轉身面對自己,從正面擁抱對方。他知道她喜歡這樣。

「可是、」

茜抬起雙手環抱家康的背,緊抓的力道讓家康的衣服有些皺了。

「果然、還是……要是睡著了或許再也起不來。就算會是場美夢,我還是好害怕。」

「嗯。」

「回到這裡的那一刻,我就知道我會比你早走。但果然還是不想死。」

原本以為的奢望實現了,卻一直沒有真實感。不知不覺變得越來越貪心。再一會兒、一會兒就好,想在你身邊多待一會兒。

所謂幸福究竟為何物?雖然並不認為之前的自己是錯的,但如果能一起過日子是再好不過。

只是自己已經老了。

時空穿越的錯位,開了兩人玩笑。

家康僅僅長了幾歲,茜卻已經是隨時忘記什麼都不稀奇的年紀,還能再次見到朝思暮想的那個人,對她來說根本是奇蹟。對家康來說也是一樣的。

「所謂幸福啊……」


想一起去山上賞櫻,帶著便當去野餐,哇沙米也去的話或許會興奮地亂跑走丟,那就不好了;

還想去看海,但說不定家康不會游泳,所以一起在沙灘上曬曬太陽一定不錯,只是夏天的太陽特別熱,要做好防曬才行;

秋天就在院子裡賞楓喝菊花茶,那種天氣還去爬山,根本是想拆了自己的骨頭,家康總說自己太不懂拿捏分寸;

冬天坐在緣廊曬太陽,下雪的話再一起披著披肩看個雪,等到手漸漸冰了再進屋,喝杯淡酒暖暖身子。


「跟你說。」

「嗯。」

從這個角度看不見家康的臉,但是被他的頭髮騷得臉有點癢。

想一起做的事還不只這些。

當年當作生日禮物送的娃娃,被家康好好放在房間一隅,沒有沾染上一點灰塵。

明明是一對的娃娃,自己的那個卻放在現代的家裡,必須再做一個呢。

也還沒適應家康的重口味。

「你啊,可不要太早過來,讓我等久一點吧。」

說不出口,這把年紀了卻還是孩子氣地逞強。

「嗯,不會讓妳等太久的。」

而家康不論何時都能準確地說出她想聽的話。

也許就是因為這樣,才會無法自拔。

東風吹拂,枝頭才綻放幾朵櫻花,還不到賞櫻時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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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紅瑛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